吉布的作品 >> 抒情

	從小的作文有我的爸爸、我的媽媽，就沒聽過老師叫我們寫我的阿嬤。或許是大家都有個美滿的家庭，有爸爸媽媽就夠了，只有像我們這種支離破碎的家，都靠阿嬤照顧才不小心長大成人的人來說，阿嬤比較偉大吧！依照慣例，一開始當然是要描述作文主題者的外表，不高不瘦的爛句子應該應應景的跑出來。我當然也不能免俗地，描述一下我的阿嬤。我的阿嬤不高，大概才一百五十公分出頭，體型有點微胖，不過那是去年以前的事啦！今年因為病痛的關係，就變的很瘦很瘦，不過肚子卻大大的。他的頭髮，大多數都白了，以前喜歡燙個卷髮，不過今年剪個短髮型，看起來還挺帥氣的。阿嬤年輕的時候，不像我們現在的年輕人那麼好命，可以唸書、逛街血拼、約會、聊天打屁....。因為家裡的經濟因素，他小時候就送給別人家當童養媳了，免不了要幫忙家裡作一大堆家事，就像八點檔一般的悲劇性。不過本來要當她丈夫的男孩，卻和阿嬤好的變成了兄妹，所以他們也沒有結成婚了。到了二十多歲，不知怎麼了就嫁給我現在的阿公。〈不知怎麼了是因為我們晚輩中沒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〉雖然阿嬤十八二十時也是個美少女，但阿公尋花問柳的風流病卻有增無減。阿公在外面泡了一堆女人、生了不少孩子。阿嬤還曾照顧過這些小朋友勒，在現在的人看來真是天方夜譚....幫情婦養孩子....。有些女孩子受不了阿公的風流和他分手，有人帶著孩子遠避南部，也有人帶著孩子跳淡水河自殺....。唉唉，我阿嬤年輕的時候就這樣獨守空閨。獨守空閨還不是慘事，嫁入個本來就有點複雜的家庭才是最大的問題，原來，曾祖父姓張，是個獨生子，曾祖母姓林，也是個獨生女，所以他們生的三個小孩連姓什麼都要分配一下，阿公姓林，他的弟弟也就是叔公姓張，姑婆也姓張。不過姓什麼不是重點，做了什麼才是重點。曾祖父母似乎比較寵愛叔公和嬸婆，所以阿嬤辛辛苦苦地養豬，但豬肉都是給叔公一家人吃。這什麼道理啊....我也不懂，以前的人頭腦不知在想什麼。一個人的真正的悲慘，是人生夠悲慘時，上天還會送你一些意外的悲慘。阿嬤懷孕過三次，卻三次都流產。所以他領養了三個小孩，就是姑姑、我老爸和叔叔。就四個人一起過著悲慘的日子。然後就這樣不知過了幾年，阿嬤去幫人幫過庸、也澆過豆芽菜，就這樣一絲一毫地掙出了一間房子，讓一大團人都住了進去。而後老爸娶了老媽還生下我和兩個妹，四樓的房子還加蓋了五樓，讓一大家子都住的下去。別看阿嬤這麼克勤克儉還掙了不少錢後就可以安想晚年，不知哪個親戚跟阿嬤借了一大堆錢，最後開了幾張支票還債，卻全部跳票，芭樂票看來以前就很流行了。或許一二十萬現在看來不多，但當時買個幾間房子沒問題，所以囉.... 正謂所一山還有一山高，一慘還有一慘慘，外賊易擋，家賊難防。媽不知怎麼「搞」，欠了一大堆債，當然囉阿媽辛苦的房子就這樣被查封拍賣，阿嬤帶著我們三個小孫子搬到板橋去也，而爸媽各奔東西，也埋下了一個分崩離析的家的種子。在搬到板橋前，我和兩個妹也像星星知我心一樣，送給不同的人照顧，但不久我和大妹就先被接回家，小妹和爸還去住過姑姑、舅舅家，被一堆表姐表哥欺侮。不過後來三個小孩還是在一起生活。阿嬤去幫人幫庸，我們常在下課後去找他，然後等阿嬤下班後我們一起去果菜市場撿人家賣剩的菜回家吃，撿破竹蔞回家補然後拿去賣。搬到板橋，阿嬤都會找一些家庭手工回家作，我們也會幫點忙，就這樣過了兩年，阿嬤又幫忙爸買了新莊的房子，我們終於又有自己的「家」。不過爸越來越少回家，因為他已經認識別的女生，所以不回家了。而在經過幾年分散的生活，在我高中時爸媽才正式辦了離婚。就這樣，我的國中和高中生活都過了，阿嬤也一直在我們的生活中，從有記憶以來，她就一直在我身邊，或許就像空氣一樣，習慣一直在身邊的，我們卻看不到她的重要。小時後她會帶我們去青年公園玩，唸書的時候，她會在月考的早上叫我起床唸書，她會煮飯給我們吃，幫我們洗衣服....一切一切，幫我們做了很多。不過，長大之後，我們有了自己的主見，不喜歡吃她煮的飯，不喜歡她的意見，我們會跟他大小聲，還會甩門，不然就在外玩耍不回家.... 大學四年和研究所第一年，我都在嘉義渡過，除了一年大約四次的回家和一兩個月才打一次的電話，是我和阿嬤唯一的聯繫。也許是巧合或是上天的安排，我休學當兵去，卻更容易回家看到阿嬤。阿嬤在好多年前，就準備好了壽衣、其他迎接死亡的物品，她連靈骨塔位都買好了。她常說，我只能活到七十四歲，妹就會很不爽的罵她不要胡思亂想，我也覺得江湖術士之類的話不用太相信。去年，因為阿嬤常常不小心跌倒，還有高血壓，所以到醫院檢查，才發現她已經肝癌末期了，此時作任何治療所面臨的危險性比發病死亡還要高，所以只能採取吃藥延長生命的爛方法。家人怕阿嬤胡思亂想都不敢跟她說。去年大妹嫁人了，今年小妹也嫁了，阿嬤常常自己一個人在家，或許她的心中是很孤寂的。她進進出出醫院不知多少次，病例像英文教科書一樣厚，連醫院的護士、醫生都認識她了。不過我和妹覺得或許阿嬤還比較喜歡住院，因為只有這種時候，她的兩個兒子才會常來看她，所有人才會關心她。從今年母親節前兩天，第一次昏迷住院，到上禮拜三複診入院後才昏迷已經是第三次了，情況一次比一次不樂觀，醫生說昏迷能夠清醒已經是奇蹟了。不過上天不會讓奇蹟一在上演....。昨天凌晨，我在睡夢中接到了醫院的病危通知，我通知了爸和妹，早晨到醫院，阿嬤還是像熟睡般的安詳，如同平常一樣。下午我還是去上班，親朋好友也陸續的趕到醫院陪伴阿嬤。晚上，大妹打電話來說，阿嬤血壓已經在下降。我騎到忠孝橋上，在狂飆的機車上接到老媽的電話，說阿嬤已經沒有心跳了，當我到達醫院時，宣告死亡。時間是晚間十點十三分，阿嬤活了七十四年六個月又十九天，如同她所說一般，活到七十四歲。從宣告死亡、送到太平間在轉往板橋殯儀館，這一切的一切就像八點檔般的不真實，非現實的抽離感壟照著每一個人，阿嬤走了，只有這一件事是真的。雖然我對於死亡從不畏懼，也相信死亡對阿嬤來說是對病痛和辛苦的一生最好的解脫，但還是有著不捨。一個人活著不活著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她在我們的生命中所代表的意義。從阿嬤身上我看到一個順應命運卻也和命運戰鬥的女人，從阿嬤身上我學到了勤儉、腳踏實地、和待人處世。或許阿嬤有形的形體已經死亡，但她永遠活在我的心裡面。阿嬤，我從沒握過妳的手，說過一次我真的很愛妳....

創作資訊
	作者：吉布日期：2001年7月26日

創作理念

我的阿嬤